回程走的依舊是水路，與來時不同，人的心境與周圍的氣氛都大相徑庭。葉璃摩挲著手裏的碧海之鉆，止不住地嘆息起來。因為解雨澈要守在東海分部還不能離開，所以碧海之鉆還是要讓葉璃一行人帶到顏世耀手裏，她拿著那顆紅色的鉆石，不住地把玩著，眼神卻飄忽著，找不到落點。

離開前她還專門去了一趟灘塗洞穴的所在地，卻發現洞口已經被坍塌下來的石頭封住了，時躍準說碧海之鉆是洞穴的支撐點，一旦石盒拿出來，依靠著它支撐著的洞壁便會失去支點而塌，加之洞穴已有數百年的歷史，洞壁的結構本身就變得脆弱，會發生坍塌也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。

洞穴坍塌了，洞口被封住，彌碎就這樣永遠地和這個洞穴合為一體，她就連想把他的遺體帶回去都不可能了。

時躍準走到神色低落的葉璃身旁，伸手攬過她的肩部。

葉璃微微擡頭，看見時躍準擔憂的眼神，立馬扯開一個笑容：“準哥哥。”

“又在想彌碎的事情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以前無論發生多大的事情，她都可以一笑置之，倒不是她真的內心有多麽的強大，只是樂觀積極的因子一直讓她堅持著，她相信無論如何都會好起來的，無論什麽事，無論什麽人。

可是直至彌碎的逝世，才讓她在長大之後第一次感到無望，原來不是什麽事情，都可以被人力挽狂瀾，扭轉乾坤。蜉蝣天地，滄海一粟，終歸太渺小，再也無法挽回。

時躍準湊到葉璃身旁坐下，葉璃溫順地被他拉進懷裏順毛。

“他如果能看見你這麽安好地坐在這裏吹風也就安心的。當然，前提是要笑起來”

他揉著葉璃的臉，笑著拉起女生的嘴巴，葉璃被擠出一個微笑的表情。

“這樣笑，他就會很開心的了，因為就像是晴天娃娃一樣。”

“哪裏像呀。”葉璃突然就被時躍準這樣溫馨的比喻逗樂了，半躺在他懷裏咯咯地笑著，時躍準輕輕摸過葉璃的臉，笑容慢慢淡下來。

“玻璃，我不想當你的哥哥了。”

“啊？準哥哥你不喜歡我了嗎？”

時躍準將懷裏的女孩抱得更緊，扯出一抹笑意。

“我想當你的夫君。”

葉璃心中小小地驚呼一聲，擡頭卻對上儒雅男子深情脈脈的目光，她原以為這只是時躍準的玩笑，可是看到這樣的眼神之後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只是開玩笑了。

因為這跟她看洺晰光的眼神，出奇地雷同。

“每次和你在一起我就感覺世界都是明亮的，你剔透清澈，簡單樂觀，準哥哥對你真的完全把持不住。”

他桃花灼灼般的目光對上葉璃明亮的眸子，“我想在你身邊永遠保護你。玻璃，跟我走吧，離開加勒比鉆兵部隊，離開這裏，和我回清涼閣，我以後做任何事都只為你，我只要你，其餘的我都可以不要。”

——除了你，我什麽都可以不要。什麽鉆石商行，什麽清涼閣主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，我什麽都不在乎。

海風清冽地拂過二人的衣襟，冰涼的聲音隨著風聲傳到二人耳裏。

“她不能跟你走。”

葉璃心中狠狠一驚，擡頭看見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的洺晰光，冰冷冷的目光將她澆醒，她勉強地掙開時躍準的懷抱，站起身來。

時躍準冷冷一笑，起身走到洺晰光跟前。

“我家玻璃和我的事情，洺老師就不必插手了吧。”

“小璃不屬於任何人。”

“可聽洺老師的語氣，怎麽感覺是要將她占為己有呢？”

時躍準戲謔著勾起唇，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人，“莫不是你和我一樣，對玻璃都把持不住自己的感情吧？”

爾雅男子的語氣看似依舊平靜，雲淡風輕，安之若素，然而卻帶著一絲調侃諷刺的意味。他看著那雙褐瞳，波瀾不驚到仿佛洞悉世事，從此再也沒有什麽能夠激起褐瞳主人心中的漣漪一樣。

葉璃被時躍準的話語一下子慌了神，她上前拉過冷若冰霜的男子，心中突然一陣顫栗。

“準哥哥，不要再亂說了……”葉璃朝依舊微笑著的時躍準搖著頭，這雖然只是一句玩笑的問話，但是這其中的答案她是再清楚不過了，何必要鬧得那麽僵硬呢？

洺晰光感覺葉璃拉著他手臂的手不知為何在微微顫抖著，低頭看見她正用一臉覆雜的神色看著他，心一軟，便不想跟時躍準計較什麽了。

“我跟你不一樣，小璃是我的學生，護她周全是我應該做的。至少在目前，她還是個孩子。除卻她特殊的鉆兵身份，留在她身邊的理應是監護人和老師，你只是作為她的朋友，還沒有這個資格。”

“我有沒有這個資格，還不是你說了算。”時躍準搖著手中的折扇，笑意越發濃烈，他看著洺晰光依舊波瀾不驚的臉龐，如果不是因為玻璃在這裏，他肯定更一針見血地粉碎他所謂的老師架子。他洺晰光如果只把玻璃當一個普通的學生，又怎麽可能做到這種份上？

他自欺欺人如此之深，甚至連他自己都分毫不覺，該說他可悲還是可笑呢？

洺晰光徑直避開時躍準諷刺的目光，轉眼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葉璃，便轉身離開了。

蒼茫的夜色有些讓人看不真切，微微伸出手去，有冰冷的水滴落在掌心裏。

她安安靜靜地閉上眼睛，感覺到身前有帶著濕氣的風吹來，雖帶著寒意卻舒心而又愜意。

易如風剛從Z組織的圖書庫中出來，拿了些槍械的資料正準備折返離開，不料卻在最後的轉角處見到身著單薄紅裙的女子。她面容憔悴，眼眸幽深一片，毫無光澤，易如風不禁打了個激靈，不是這麽邪門吧……

“你是……”

紅衣女子微微擡頭，看見易如風伸著指頭指向她，疑惑中還帶著一絲恐懼。

“我是誰，這重要嗎？”

“也不是……”易如風收回手，看著已經別過臉不再看他的女子，依舊心中奇怪。

“只是這圖書庫晚上一向就很少有人來，在這裏看到人，我還真的有些奇怪……”而且還穿著紅裙子，他真的會把她當成哪裏來的女鬼的！

“我是新加入Z組織的，我叫彌月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啊，不怪得覺得你那麽眼生，我叫易如風。以後大家是同僚，有什麽不懂的就盡管問，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。”

面對易如風突如其來的熱情對待，她顯得有些猝不及防。曾幾何時她也是這麽熱情地對待一個人，卻被他一次次冷冷地對待，他將她的真心置之不顧，棄之不理，她怎麽想都想不明白，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麽，才會被他這樣一次次地傷得遍體鱗傷？

以前她一直想知道，為什麽他寧願對一個僅僅認識幾個月的小女孩溫柔體貼保護有加，都不願意嘗試著接納自己一腔深情的內心？可是現在她累了，她再也不想追問這些有的沒的了。

許觀月突然冷冷地笑了，易如風感覺身邊有寒風刮過，這種不知所以令他毛骨悚然地咽了咽唾沫。

“我來這裏只是想報仇。其他的，讓它化成灰吧。”

其他的，在意與否，又有什麽意義呢？

她落寞的表情不經意間地就落在了他的心頭，易如風的心突然揪痛了一下，微微動了動嘴唇，卻沒能說出什麽話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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